止行

一

今日我同师兄出来办事，却没料到碰见个拦路的怪人，还神秘地用障眼术遮去了原来面目，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。

可是既然我看不穿这个法术就说明此人道法比我高深，是个修真前辈，他开口说要给我讲个故事。

我转念一想，这摆明就是一定要听啊，只好勉为其难同意了他的要求。

二

他说他叫程三，来自一个修仙的小门派，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三流门派了，只要有个山头再随便立个牌碑，再一吹自己祖师爷是个飞升已久的仙人都是有人信的。

他这个门派跟那些骗人的还有点不太一样，毕竟外面的都是靠口灿莲花天花乱坠骗人。
但小门派不干这种事情，再者还算有点小本事，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。

至于为什么叫程三，那是因为山上就只有四个人。
且他老人家师傅不擅长取名，据他所说，取个名比要了他的命还难。
所以大家的名字都按照一二三四排列，简单易记，还不会弄混。

三

程三排行老三，有个大师姐还有个二师兄，他是最后入门的那个。
也是三个弟子中灵根最佳的一个，他头一次遇见师傅的时候，对方就死握着他手说灵根聪慧，必成大器。

可惜到如今大器倒是没成，小祸反倒惹了不少。

那会吓得他以为人口拐卖的换了个新花样，要靠坑害无知迷途少年达到目的了。
不过程三是个孤儿，以前也没想过自己能跟仙人扯上关系，混吃等死就是最大愿望了。

他现在又觉得觉得去当个拐犯也不错，至少还有饭吃，管饱。

这事后来不小心说漏嘴被师傅知道了，被罚抄了三篇经文静心。

总而言之，他就这么在这里定居下来了，另外一提，全门修的都是剑道，所谓一脉相承。
这是对外的说法，其实只是师傅除了耍剑就不会别的而已。

四

入了门之后，程三发现最可怕的不是师傅而是看上去温婉可人的大师姐。
程一长得漂亮，特别是一双眼睛总像含了一波秋水，略一转动便是是涟漪泛滥。

修真者长得好看的不少，但像大师姐好看的这么明艳的也不多，倒也引来不少风流才子对她热烈追求。

大师姐最爱穿一身红裳，嫣丽地像是随时奔赴喜堂一样。
门内二师兄暗恋她很久了，有回还拉着他壮胆，偷偷溜进她闺房塞情书。

但程二找东西压信的时候太过紧张，一个不小心就把脂粉盒给弄翻了，大师姐知道这事后提着木剑追了他俩整整三天。

以至于到后来看到大师姐使剑，腿都不自觉有点发软。

五

其实二师兄不算个纯粹的剑修，他还自学了阵法还真学出了点样子来，有回他在大师姐座位底下画了个幻化的阵，说起来挺浪漫的。

就是有人触动法阵就会从土里化出一大簇花团，虽然是幻觉但胜在逼真啊，可惜大师姐是个神经大条的人，愣是没有发现哪里不对，直到师傅下了堂。

程一路过二师兄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，今天中午该吃什么。

听得二师兄心都要碎了。

六

先前提过，程三是个剑修，以剑问道自然是要无所顾虑，所以惹了不少麻烦，最开始是小秘境开启，他夺了最大的宝物，然后被人追杀了两天两夜最后师兄救场才险险从阎王手下把命夺回。

师傅知道这事之后约他去喝了杯茶，然后盯着他看了很久，那张衰老沧桑的脸似乎又添了点忧愁，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，挥了挥手就让他走了。

所以程三依旧嚣张跋扈，他的根骨在同龄中称得上佼佼者，修行速度自然也不慢。
所以架打的是越来越多，虽然赢多输少，但耐不过输的不要脸喊了门派长辈出手。

但是师傅护着他，对方也讨不了多少便宜。

他那时自然是很得意的。

七

程三惹了个大门派的事情，还是他们堵了山门要灭宗的时候，师傅才说给他听的。
这个小门派其实一直是他们眼中钉，只是寻了个借口找上门来。

那时候他还有些懵懂，问师傅怎么了，不能一起走吗？

老人却没答他，只是偏头催促他跟师姐快走，门里只有程一是个姑娘，有什么好的都是先让着她的。

程一表情严峻，他也不愿意走，可大师姐握着程三的手力度大得让他发疼，最后扭头看了一眼，带着他走了。

他们人多势众，哪怕师傅和师兄有三头六臂也是打不过的，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好让他跟师姐跑走。

等御剑行到几乎看不见山头的地方，师姐忽然松开手，跟他说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。

说完，她就作势要走，他心中惶然，总觉得这一去就是永别了，所以程三大喊了一声师姐。

她回身看他，这天她还是穿了身红裙，艳丽的不像是赴死，反而像是与情郎相会。

他恍忽提道，师兄喜欢你很久了。

姑娘冲他一笑，说我知道。

师姐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很好看的。

八

门派灭了，只剩下程三一人，可是他连跪在废墟中痛哭的机会都没有，如果他死了还有谁能给他们报仇。

他心中有愧，肩上担了这么那么多人的冤仇让他不敢轻易下地府与他们相会。

最开始他想当散修，但后来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之后但发现实在行不通，只好在周波转折后另拜了一个宗门，从外门弟子到内门。

直到掌门说要收他为徒的时候，夸的是沉默内敛，可靠有担当，从不恃才傲物。
程三模模糊糊听着，心里想的是，这说的是他吗，不会是搞错了吧。

最后他重重磕了头，只说已有师傅，只能辜负掌门一番心意了。

九

后来程三终于如愿亲手杀了仇人，还意外得道飞升了。他握着剑心中一片茫然，这把剑跟随了他上百年，他早已把师傅送我的木剑埋进了衣冠坟中，木牌也立在了师姐师兄旁边。
可程三已经不知道什么是他的道了。

他初次看见天道，没有具体的样貌可言，比起人类不如说更像个光影。

程三听见他开口询问，“你已然得道，可愿意飞升上界。”

他说，“不愿意。”

天道少见结巴了一下，又问，“为什么不愿意。”

“我想回到过去。”

最后这个愿望是以永世不能得道成仙且不得再入轮回换回来，他想，这个要求能有什么呢。

天道说，我把你送回过去，只要以前的你同意这个条件，你就可以如愿以偿。

所以他假扮成凡人，在小门派的山脚蹲守数天，终于等到了“我”。

十

他说到这里我算是听明白了，如果以往我肯定要痛恕他是个骗子，只是他言语中所透露出来的情绪太过哀切，我一时有些恍惚，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木剑。

不能得道的意思就是，就算修为再高，也逃不过凡人的生老病死。

我在心里自问，值得吗？可我又情不自禁问他，“如果我同意的话，师傅他们就不会有事了是吗。”

他点头。

我沉思片刻，扭头看了眼远处连绵的山头，像是能一眼看见山上的简陋门派，“那我同意。”

远处二师兄正巧冲我挥了挥手，大喊，“程三你还在干什么！赶紧过来。”

说一个另类修仙的故事。